绿色转型为高水平发展赋能——“推动传统制造业在升级改造中实现绿色发展”调研综述

  6月17日至19日，政协第十三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召开，围绕“推动制造业高水平发展”呈现了一场充满智慧碰撞、交融的思想盛宴，也为制造业高水平质量的发展提供了新动能。

  会上，委员们一句句饱含真情的话语、一条条凝练却充满建设性、可操作性的建言背后，凝聚着他们深入调研、不断思考的心血与努力。

  为此次会议做准备，2019年4月，由全国政协副主席李斌带队，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姜大明任组长的调研组，赴辽宁、山东两个制造业大省，围绕“推动传统制造业在升级改造中实现绿色发展”专题进行了相关调研。调研组发现，目前中国传统制造业正在出现绿色转型发展的良好势头。但由于思想认识、发展环境、技术供给、政策法规等方面存在的问题，这一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还需要多措并举付出长期的艰苦努力。

  走进位于山东省济宁市的太阳纸业股份有限公司，展厅墙壁上醒目的一句话吸引了调研组驻足“企业是创新主体，掌握了一流技术，传统企业也可以变为朝阳产业。”2013年，习在山东考察期间强调说。

  长期以来，造纸业一直是山东省支柱产业之一，在带来GDP的同时，也一度因“一个造纸厂污染一条河甚至几条河”备受瞩目。

  痛定思痛，2003年起，山东率先发布了地方造纸行业污染排放标准，启动了“环保重拳”倒逼行业转型的新探索。

  调研组组长、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姜大明当时就在山东省任职，亲历了被业界称为“大浪淘沙”的整一个完整的过程。他回忆说：“业内很忧虑，环保标准的加严会不会弄垮整个行业？”

  然而，十多年过去，如今的山东造纸业非但没有垮掉，反而交出了一份让全国都“惊艳”的答卷山东造纸业规模效益连续22年位居全国第一。山东的大型造纸企业以各具特色的专业优势成为行业领跑者，形成响当当的品牌影响力。

  2016年，山东纸及纸板产量占全国的17%，但主要污染物COD排放量仅占全国造纸行业的5%左右；且经营效益与2005年相比，行业出售的收益增长1.7倍，利税增长67%，化学需氧量COD排放降低了80%。

  “靠什么？就是把增强自主创造新兴事物的能力作为战略基点，从绿色发展上要效益。”提起让传统产业“浴火重生”的秘诀，太阳纸业董事长李洪信颇为自豪地向调研组介绍，“环保标准加严后，我们通过原料结构调整、装备现代化、产品质量档次提升等，走出了一条科学技术创新型公司发展之路。”

  在展厅中，琳琅满目的创新产品让调研组成员们惊喜连连无化学添加、还可以溶于水直接喝的纸巾，从溶解浆中提炼出的食品级的木糖、木糖醇，克重低、防水透气、耐冻抗压的纸箱，还有添加了许多先进科技元素的环保斑纹纸、玻璃衬纸展示板上，企业营业报表颇为醒目2018年，太阳纸业集团公司实现营业总收入508亿元，同比增长13.05%，完成利税41.7亿元，是世界造纸企业前40强，中国企业500强

  太阳纸业可谓是传统制造业绿色转型的一个缩影。在另一个传统产业纺织业，同样有佼佼者先行一步。

  在山东康平纳集团，其成功研制出的“筒子纱数字化自动染色成套技术与装备”，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使我国变成全球上率先突破全流程自动化少水染色技术并实现工程化应用的国家；在山东如意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其正在开发的无水印染技术已进入中试阶段，如获成功，有可能使印染业发生颠覆性革命

  “谁说传统的就是落后的？”姜大明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一些企业用自身的实践证明，没有夕阳的产业，只有落后的技术。现在提新旧动能转化，不是要消灭传统制造业，也不是此消彼长；说到底是要求创造新兴事物的能力的提高。”

  为龙头企业“叫好”的同时，调研组成员们也发现：一些地方对于传统制造业绿色发展的重要性认识尚未到位。有的地方只重视新兴起的产业培育，轻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有的虽然有突出贡献的公司进展较快，但量大面广的中小企业则缺乏改造的自觉行动

  “要深刻认识推进传统制造业绿色发展的重大意义。”全国政协副主席李斌在调研中反复强调。传统制造业产值占到工业总产值的60%左右，无一例外与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息息相关。它们的绿色发展不仅是贯彻落实党中央决策部署的重大举措，是制造业高水平发展题中应有之义，更是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迫切要求，提升企业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手段。“要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态度，多措并举向前推进。”

  “一路走来，我深感振奋。”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航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洪长期从事航天相关研究工作，是传统制造业领域的“行家”。与调研组成员交流其心得时，难掩欣喜。

  “地方政府、企业正普遍把绿色发展作为传统制造业升级改造的关键环节和有力抓手，工作很实，步伐不断加快，特别是这些传统工业省份，通过不断自主创新，能看到一种积极向上、追求高质量、高效率，努力为国家振兴作出贡献的精神。”

  在济南第二机床厂，这个始建于1937年，有着80余年机床制造历史的“老”企业，生产了中国80%以上的汽车外覆盖件。

  在制造车间内的一张照片前，调研组驻足很久图片上，他们生产的机床醒目地出现在美国福特底特律工厂的大型汽车冲压生产线上。

  “过去的几年间，美国福特在本土9条冲压生产线上都选购了我们的机床。如今，在日产美国工厂、日产日本九州工厂和法国标致雪铁龙索肖工厂中，都有我们的产品”公司负责的人介绍说。

  “这才是核心竞争力。”李洪一边拍照做着记录，一边向记者解释，“一个国家工业水平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装备制造业水平；而这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国家的机床水平。当国内多数先进机械生产车间往往使用的都是来自日本、德国等国外机床时，济南第二机床厂的这些突破其实改变了世界汽车冲压装备市场的竞争格局，这显得很珍贵。”

  走进辽宁省营口鞍钢股份鲅鱼圈钢铁分公司，这里除了拥有着世界领先、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钢铁中厚板生产技术和设备等优势产品，最让公司负责人津津乐道的，是公司在节能减排上所作的创新。

  “我们自主研发建设了能源管控中心，开创了国内钢铁企业同时开发利用风能、太阳能、海水淡化技术的先河，是北方首个无燃煤锅炉供热示范钢铁企业，建立起一整套资源循环利用的生产体系不仅节约了大量的资源、能源，降低了成本，更成为具备国际竞争力的重要一环。”

  “可以说，一场针对传统制造业的绿色革命正悄然涌动。”作为调研组成员，生态环境部综合司督察专员夏光对传统制造业绿色发展的未来充满信心，“虽然还面临许多困难，但势头很好；如果采取进一步推进，将进入加速期，有很大的可能性使中国传统制造业在绿色发展上发生跨越式进步，引领全球产业绿色转型。”

  调研组也认为，目前中国传统制造业正在出现绿色转型发展的良好势头，政府的政策支持和有力引导，企业主体作用的充分的发挥，一批节能环保新技术的广泛应用，都有力推动了中国传统制造业在绿色发展上取得跨越式进步。

  然而，在肯定成绩的同时，调研组指出，由于思想认识、发展环境、技术供给、政策法规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实现传统制造业更高质量的绿色发展并非一日之功。

  全国政协委员、国核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明弹在工作中长期与各类传统制造业企业“打交道”，深知这个议题的重要性，主动报上自己的姓名去参加了此次调研。“传统制造业涉及国之重器，能够说是许多行业的母机，一定要加强保护。”

  但在调研中他发现：“有的企业乃至整个行业缺乏核心技术、缺乏自主知识产权、缺乏创造新兴事物的能力；即使是一些有突出贡献的公司，对产品、技术下了功夫，在企业精细化管理上还存在很多短板；在很多领域，大型装置获得了突破，但在一些精细、体现品质的小装置方面都缺乏研究”

  在调研前的情况介绍会上，工业与信息化部节能与综合利用司巡视员李力告诉调研组：虽然我国制造业已建成了世界顶级规模、门类最齐、体系最全的产业体系，但在绿色化的“成色”上还面临许多短板，过剩产能阻碍着企业绿色发展。

  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制造业单位能源利用效率仅相当于美国、日本和德国的68%、50%和48%；制造业的平均产能利用率只有60%左右，而世界中等水准为71.6%。以炼钢为例，我国已有炼钢产能近10亿吨，产能利用率仅72%，部分高端钢材产品自给能力不够，三级以下钢筋生产还占有很大比重，依赖落后产能生存的“僵尸企业”“土小企业”亟待出清。

  在本次调研的两个省中，地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2018年，辽宁省六大高耗能行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比重为53.6%，但能源消耗占比高达87.9%；山东省炼油、钢铁、电解铝、轮胎、焦炭、化肥和氯碱7个行业能耗总量占全部工业能耗的49.2%，但主要经营业务收入、利税、利润仅占12.9%、11.9%和11.4%。

  例如，虽然推动绿色金融发展成为近年来重要的发展趋势，但在实际推进中，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依旧被广泛提及；目前我国清洁生产促进法和循环经济促进法均属于倡导性和推荐性法律，对新形势下产业绿色发展的约束和规范力不强；建材、印染、家具等行业现有污染治理通用技术难以实现行业污染物经济有效减排；一些行业绿色发展的标准还不健全；在绿色产品、资源回收和再制造等领域也缺乏激励性政策

  正是在一系列问题交织下，导致企业绿色改造意愿不强。技术供给严重不足，节能环保产业遭遇发展瓶颈。

  “其实绿色发展不仅是政策要求，企业可完全获得实惠的。”全国政协委员、新疆金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武钢有着切身的体会。

  “现在中国装备要走出去，成为国际供应商，发达国家首先关注的就是环保、节能”武钢的公司在青海利用风电等可再次生产的能源做了能源网络站点平台，帮助制铝公司进行能源改造。正是因为制铝企业采用了绿色电力，在出口产品时，欧盟允许其铝产品享受一系列制度性优惠，在售价上都能提高一定比例。

  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王培安很受启发。“绿色发展是传统产业的希望所在；特别从长久来看，如果不进行绿色改造，企业就没有出路，在国际市场上也不会被认可。”在推进绿色发展过程中，他尤其呼吁企业家精神的塑造，“企业要聚焦主业，心无旁骛，将自己的领域做深、做透。”

  在调研中，一些企业也因为转变发展方式与经济转型实实在在节约了成本。山东荣信集团公司是一家民营煤化工企业，因为节约能源改造升级，每年仅节约标煤就达28万多吨，创造经济效益2亿元，相当于企业全年工资总额。“员工也因此获利，现在在我们荣信，大家都尽心竭力想办法节能减排，这也是我们提质增效的重要手段。”公司负责的人介绍说。

  “现在需要的就是要调动起企业的积极性，让他们更快地意识到绿色发展带来的益处。”全国政协委员、香港环球石材集团总裁朱新胜支招说：“比对建立标准，对公司进行绿色评级，这个级别直接与银行授信挂钩，并与相关优惠政策联动，使绿色金融政策真正落地。”

  在调研中，委员们也发现，面对严峻复杂的国内外经济发展形势，有声音对绿色改造存在疑虑。

  “正如习在今年两会期间再次强调的：要充分保持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定力。对于绿色发展，方向决不能动摇。”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驻会副主任高波说出了大家的共识，“如今，犹如滚石过山，不进则退，各级政府以及各方都应咬紧牙关、坚定信心，充分发

  传统制造业绿色发展是推动制造业高水平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目前要保持战略定力，既要有急风暴雨式的重点突破，加大执法监督力度，形成较为强大威慑；又要做好抽丝剥茧的细致工作，分门别类处理问题，帮企业制定整改措施和技改方案。通过顶层设计，优化产业链布局，积极推动传统制造业向环境容量富余的地区转移，向具有能源优势特别是清洁能源和可再次生产的能源优势的地区集中。姜大明

  财税金融政策对企业绿色化改造意义重大，要通过资源能源消耗阶梯费用、环保税减免、设置专项资金等综合措施，鼓励传统制造企业积极开展改造升级。要逐渐完备企业采用高效节能技术装备产品的税收激励机制，建立企业节能减排诚信档案，将企业节能信息纳入金融综合授信评价体系，探索建立基于单位产品能耗等级、污染物排放水平的阶梯利率制度。王培安

  完善绿色发展、资源利用、生态环境领域的统计指标，推动各地制定制造业高水平发展绩效考评方案，将绿色绩效作为对地方各级政府政绩考核的重要依据。重视技术规范体系的修订，鼓励有突出贡献的公司制定企业标准，行业协会制定团体标准，地方政府制定严于国家标准的区域标准，形成生产全过程绿色化技术标准体系。高波

  目前政府应给绿色发展打上一针“强心剂”，给企业以信心，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能力。要建立健全绿色研发技术和推广应用体系。鼓励以企业为主体的技术创新，依托产学研用、上中下游合作建立产业绿色创新联盟。特别要重视发挥行业协会的作用，通过行业联盟，建立科学准确、具有时效性的工业数据目录，推进技术和市场的衔接。李洪